第四章 初相識
其實青日不想上高中。
她比較想照之前導師說的，休學一陣子好好調養身體。
但是，媽媽異常堅持。說是要讓她習慣接觸人群。
這樣她反而不敢向媽媽承認，只要是人都讓她害怕。很怕很怕。
因為他們的自信眼光，看在她身上，像是諷刺，他們的一舉手一投足，都是青日所沒有的。
她的先天氣喘，總是在人多的地方因緊張而發作，這造成青日心裡不為人知的自卑。
所以，當青日在開學那天，首次踏進校園時，立刻被一旁靜謐的角落引去目光，更為在那裡整叢的七里香失了神。
在那座涼亭，青日感到自在。
她甚至可以坐在那裡，整天也不覺得膩。
每天中午，青日一定會在七里香叢旁。但是，她不知道，還有人也會在那裡。
那個人，就是李靜。
李靜起先覺得，這個女生很怪，為什麼愛在這個偏僻的地方？
但是漸漸地，他的態度從譏斥到習慣駐足，雖然，他總是趕著去開例行會議，卻總是會先確認她還在，始終如一的那副表情，靜靜地享受那方靜謐，才肯繼續邁步離去。
這個習慣，讓他發現青日患有氣喘。
她發作的那次，他只是靜靜站著，不敢上前。
一如往常，他必須親眼看見，她的狀況安定下來之後，才肯緩步離去。
在和濬牽扯上之前，青日的生活平凡無波，日子隨著七里香花季的到來，靜靜地流逝。
為什麼他會認識青日？其實他也覺得很不可思議。
歐陽濬，因為幫派的事，被主任老師們緊迫盯人，在學校是橫行無阻，但遇上愛黏著他現任女朋友，那種無計可施的失重感，讓脾氣本就暴躁的他，更是怒上加怒。
尤其她又三番兩次鬧分手。他煩躁地抓抓頭，正要走去訓導處報到，忽然瞥見樹叢旁的青日。
這涼亭人煙罕至，他對她感到好奇。
「妳一個人？」
看見青日點頭，他又問：「要不要跟我一起？」
他看著她，再次緩緩地頜首。
之後，濬將青日帶在身邊。
起初，他只是想製造親近的假象，但是看著她，原本是那樣怕生，漸漸能跟他的自己人打鬧成一片，他忽然覺得這樣似乎也很好。
青日身上淡然的氣息，和她追隨信任的目光，讓他開始迷惘了。
他對她，到底有沒有感情？還是，只是為了激怒另一個女人？
有好幾回，李靜慎重警告他。「你這樣玩，她會受傷的。」
他也總是告訴他，「我不會的。」
「放她走吧。」李靜終於這樣對他說。
聞言，他挑眉，有股隱隱的佔有慾，「你在保護她？」
這對兩人來說，很少見，也很反常。
而李靜只是雙手環胸，默默不語地與他對望，眼神暗地較勁。彼此在估量對方的下一步反應。
確認無害之後，李靜才承認道：「是。」
「你要知道，名義上，她還是我的女人。」名正言順是他的最大優勢。
擒了抹笑，李靜冷淡地說，「我知道。」
這個軍師。「有什麼主意？」
李靜扯開嘴角，解決了歐陽濬這陣子的心頭之患。
「這次，我替你擋，你放她走。」
於是，那天下午，歐陽濬一如往常送青日回家，找機會對她坦白，卻有許多不忍。他頭一回想逃。
他知道，青日對他的感情，已經深得超出他的想像。
可是，他，給不起承諾。
他跟她，在一起時的時間點及出發點，就是錯的。
那些平時紛飛的流言，他也知道青日一定聽過，但是他捨不得，捨不得她難過，所以一概向青日否認了。
這個當下，他對青日承認，親口跟她說，「她，需要我。」
看著青日迷惘又不敢置信的眼神，他有了罪惡感，恨透自己為什麼要傷害她。
但即便受了傷，青日還是不肯放棄地看著他，想要一個答案。
他好希望，不要傷害到青日、希望她不要追上來，他滿心都是罪惡感－－內咎之下，他推開了青日－－然後，轉身就跑。
離開前回首的最後一眼，滿滿滿滿，都是青日遭到遺棄的受傷眼神。
在許多個午夜夢迴，他都讓那個夜晚驚醒。
然後，李靜代他轉學，替他扛了所有罪行，保他無罪，並得以在學校繼續進學。
少了李靜這個軍師，的確有很多不順，但是也靠著他離開之前留下的規則，熬過來了。
縱使他將眾人管理得有聲有色，他還是感到遺憾的。
而青日，再也不在他們幫裡打轉。
他失去的，太多太多。
那段回憶，對她跟他來說，太傷。
對青日而言，在她重生之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，是小亞。
她們是在大學擔任幹部開始熟稔的。
「咦，青日不就是晴嗎？」學期初，小亞看著手上那份，青日剛填完的個人資料，她脫口問著。
小亞看見，她問完之後，青日悄悄地笑開了。
然後她靦腆地說，「妳是第一個。」
第一個看進她心裡的人。
小亞一下就懂了，她伸出手，「我叫傅淇亞。」
青日看著她們交握著的手，心裡很感動。
有時候，青日不得不承認，公關這個職位給小亞擔任，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。反過來，小亞也認為，副班代讓青日發揮得淋漓盡致。
她們吵架僅僅一次，唯一的一次。
因為青日覺得，小亞聯誼的次數多到，有點妨礙班上課業。
理論當中，她的氣喘忽然哽在胸際，全身就這樣虛軟了，而小亞，罵著罵著，忽然就衝上前來關心，上一秒的事情都拋往腦後了。
她就是這樣直率的人。跟青日互補著。
革命情感，大概就是這樣吧。青日覺得，小亞是真心對她好。
這就是他們的初相識。
（續）
| 七里香（終）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