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定期連載中。

無意義(終)

2008092210:00


  回到家的煦洋,沉默地坐到沙發上,開著電視,然後,無聲。

  阿颻試著喚了她幾次,沒有反應。

  悶。

  因為他也因為她,她和他的煩悶,在一室寧靜之中累積,等待爆發。


  怎麼會?這一年,阿政難道未曾想起她嗎?真的鐵了心無消無息?好不容易盼到的對話,他怎麼可以冷言冷語對她,在她最需要他、找上他的此時?

  他還是她,最最心心念念的人啊!

  打從有記憶起,阿政就一直陪伴她,所有苦痛也都有阿政替她扛,快樂時有他,任性也有他,叫她怎能輕易忘記?

  宗政家的企業真的如此忙碌?繁複沉重到令阿政開始無視她?


  阿颻坐得老遠,冷眼看著煦洋斷斷續續,逕自的喃喃,赫然發現,她連性格都有所轉變。

  事情,好像有哪裡不同了。

  她不再像從前那般,會時時認真盯著他的眼,像是失了興趣。

  再也忍受不住煦洋那麼陰沉的阿颻,率先打破沉默。

  「他跟妳,說了什麼?」

  想到這事煦洋就氣,「什麼都沒說。」

  對,阿政什麼關心都沒說。

  她很想聽他開口,想聽聽他的聲音,開心地閒扯了幾分鐘,他只說他忙,好不容易連上的思念,就這樣硬生生遭到截斷。

  又放她一個人。

  糟!碰到颱風尾。

  怯怯地望著煦洋半晌,一樣那張面無表情,阿颻暗自決定,自動自發擔起所有家事,於是悄悄退下。

  將他逃避責任的舉止看進眼裏,煦洋似乎,明白了些什麼。

  她喜歡的,一直是宗政京。

  和徐倫要好,最親近裴碧颻的他。

  真傻,怎麼會現在才發覺?

  不是無謂,只是人不對。

  阿颻對她的無謂,是因為,他們兩個,不該是在一起的。

  他無心於她,她無意於他。

  她不必再因此,感到耿耿於懷了。

  想通這點的煦洋,心情忽然好轉,連窗外的雨聲都變得清亮,原本乏味的節目也令她想笑。

  只是她,現在還笑得出來嗎?

  牽不動的嘴角,突兀地提醒她。

  變成這樣的她,阿政還認得出來嗎?



  她做了夢。

  一個關於從前的夢。


  樹下有她跟他,無憂無慮,她笑,他跟著笑。

  他說,會永遠守護她。

  那樣的深情,很深很濃,卻被掩飾得太好了,好得令她以為,她該再去找個人來愛。

  可是到了最後,沒有人要疼她。

  沒有人像他一樣,那麼的溫柔可靠。

  當她終於領悟的時候,一回頭,他已經遠去了,再也沒回到樹下過……


  陸陸續續嘈雜的竊竊私語,傳進門內,讓煦洋漸漸清醒過來。

  這麼早,會有誰來?

  笨拙地翻身下床,煦洋走出房間,瞧見阿颻的門呈開敞貌,似乎是沒有人在。

  信步走往客廳的煦洋,越聽越覺得有異。

  這聲音…很像某人,讓她感到異常熟悉。

  「阿政!」
是阿政嗎?

  他有可能在此時回來嗎?在企業最繁忙的時候?

  原本在爭論的兩人,忽然,目光一致地看向突然出聲的煦洋。

  阿政更是仔細地盯著煦洋,看著因為激動而落淚,卻毫無表情變化的她,他指向阿颻的怒氣更顯洶洶,「就算她說喜歡你我也不再放手!」

  要不是,剛好他從前輩手上,接過院長一職,他不會要將病例整理過一回、不會看見煦洋在分院的病例、不會發現那通唯一的對話有異、更不會,不安地像發了瘋似的,不顧一切要飛回台灣。

  結果呢?他看見煦洋這副慘樣!

  他,動氣了?

  從未看過阿政真正憤怒的兩人,阿颻忘了要說話,煦洋忘了繼續掉淚。

  只是愣愣地看著反常的阿政。


  許久許久,煦洋帶著哭音說,「我不喜歡他。」

  眼裏還
擒著淚水,煦洋一臉無辜地,看向那兩位受到驚嚇的男人。

  阿颻最先回神發問,「難、難道是那個什麼什麼飛的?」只是連問話,都結巴地令煦洋想笑。

  「不是。」

  這次換阿政滿懷疑惑。

  不過他什麼都沒問。就像往常的壓抑,按捺著。

  早在知道她喜歡徐倫之後,他就已經逼迫自己死心。

  自己答應幫她,把機會都抹殺了,還談什麼資格?再加上,她的毫無察覺,也讓他有了,只能定位在兄妹的認知。

  說到底,誰錯?

  煦洋凝視著阿政楞楞的表情,他這副無措的模樣,難道她的感情對他造成困擾了?

  苦澀地牽起嘴角,煦洋還是決定,要讓他明白她的心意,「我很掛念你。」

  是的,她想念他。

  多少個孤單的夜晚,她想他想得心口發疼,迷惘地在原地打轉,繞著繞著,才發現:她從來都只有他。

  只有他。

  左胸悸動的原因很複雜,想笑又想哭的煦洋不自覺地走近阿政,想找回那些熟悉,找回這些年她所失去的,想找回完好的自己。

  她不想用這張殘缺的臉面對他。

  想躲的時候,他曾說過,他會讓她依靠。

  「她、她在笑!」阿颻驚訝地以一指指向煦洋。

  雖然很不明顯,但是他怎樣都仍舊束手無策的問題,阿政出面就解決。

  霎時,他明白煦洋的感情所在。

  不確定地將煦洋摟在胸前,阿政輕輕地,拭去她面容上的淚珠,然後,像是非常困難地,小心翼翼地,開了口,「我不是無謂的?」

  怎麼了?怎麼事情都變得,讓他無法想像?

  不是阿颻是自己。

  阿颻看著猶豫很久很久的阿政,忽然怒火衝上心頭,想給他一頓好打。

  反倒是煦洋極具耐性地抱緊了他,「不是,」這是得來不易的心上人呀。「不是無謂,只是人不對。」

  目光在他倆身上,流轉許久許久的阿颻,默默地退出房子。

  他安心了。

  重見她的笑容,看到她受照顧,那顆浮躁已久的心,終於得以安放。

  壓了好久的愧疚,消失了。




  自從將煦洋和阿政送上飛機之後,阿颻一直讓自己沉浸在異常的忙碌之中。

  一下離開了兩個好友,怎麼說,都有些孤單。

  事發當時,他自己的自責,加上無人追究,讓他的心裏頭,負面情緒滿溢。

  不過,知道煦洋能恢復,重見煦洋的笑容…這些,就已足夠。

  悶悶地進了超商,煦洋在的時候,一直都是她在打理這些。

  他明白她的好,只是,或許就是人不對吧。

  他蹙著眉抄起微波便當就要結帳。

  便當躺在櫃檯上,店員女孩定定站著,久久沒有動作。

  下一秒,她將一個自製便當遞上,硬是要阿颻接下。

  當阿颻回到家裏很久,才發現,自己真的就愣愣地接下那便當,並且很認真地品嚐完了。

  也罷。

  雖然,不是很豪華的菜色,但是,吃進的每一口,阿颻的腦裏,都會浮現那女孩的臉龐。

  果然是人不對。

  或許明天還會再去吧。阿颻隱隱彎起了嘴角。




  (終)

  

無意義(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