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定期連載中。

無意義(十)

2008092210:00


  在急診室門外久候的三人,終於等到醫生的說明。

  「哪位是任煦洋的家屬?」

  阿颻急奔上前,「怎麼樣?」

  她出事了,怎麼向阿政解釋?

  醫生微微蹙眉,繼續說,「她患有貝爾氏麻痺,需住院觀察一陣。」

  「貝爾氏麻痺?什麼鬼東西?」阿颻想著想著,就對著醫生吼了起來。

  「所謂貝爾氏麻痺,又稱顏面神經麻痺。她的症狀是因為心理壓力過大引起,輕微的話,作些物理治療跟復健就能痊癒,情形若嚴重,就得作手術治療。」

  「那她……」她沒事吧?

  「現在沒事了,親友可以先進去探望。」

  心虛的阿颻,幾乎是大步衝進裏頭,醒目的白在在刺痛他的眼,這場景,好熟悉。

  他總是在傷害她…

  這情形,又該怎麼向阿政報備?

  他是怎麼答應阿政的?承諾過後,阿政帶著那張放心的面容離開,他是這麼地相信他。

  相信他會善待煦洋。相信這樣他就能好好去闖。

  但是沒有。他沒有做到。

  現在,該怎麼辦?



  將煦洋接至自己家中,並對外隱瞞實情的阿颻,此刻,正一臉不快地瞪著餐桌那頭面無表情的煦洋。

  「都一年了,妳怎麼還沒痊癒?」

  醫生明明說沒有大礙了,復健也都在持續,為什麼她仍是這般麻痺?就像個玩偶一樣。

  「你嫌我?」煦洋看著他,一面大口吞下煎蛋。

  搬進他家讓他就近照顧,應該不算同居吧。

  這一年來,家裏的大大小小的事,都由她一手包辦,他則負責處理外頭雜事,他敢有意見?請便。

  懊惱地扒了口飯,阿颻含糊地回,「沒有。」

  聞言,煦洋滿意地起身收拾碗筷。

  阿颻的不解,她也是有的。

  像這般跟他親近,她不知妄想過多少回,甚至,還像育儀那樣,特地轉了學,更靠近他,她應該要開心的。

  只是,她的病情仍未好轉,更甚者,她連個性都扭曲了,也不再看得到,阿颻眼裏那派綠光。

  這代表什麼?

  已經很久沒見著宋婕跟家瑜了,現在她身邊就只有阿颻。

  有時候他會問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,怎麼把自己逼得神經兮兮?

  他不懂的。

  轉過身,她隔絕他的視線。

  現在,在校園中,因為她的病情,找她麻煩的人很多,再加上阿颻的魅力讓她遭到波及,煦洋卻只能靠他替她解圍。

  想上學。

  她不只一次,這樣對阿颻抱怨,但是,接下來,阿颻就會問起她的病因。

  她寧可委屈一點去上學。

  「煩。」

  讓他快車接送已經夠心煩,飄飛的頭髮打結了,也撇開不談;
但是,那些女人的敵意跟尖叫,她就無法忍受了。

  逼她大開殺戒?她是不介意的。

  「她們?」阿颻僅僅不以為然地瞥瞥後頭。

  「罪魁禍首是你。」

  言下之意,就是要他去解決。

  阿颻摸摸鼻子,將身上累贅都塞向煦洋之後,才不願地拖著腳步,往女人堆走去。

  阿政不在,她一直都是這樣過的。

  拒絕來往,再不然就把阿颻氣跑。對他,煦洋發現自己似乎再也沒有心動的感覺。

  什麼時候的事?

  為什麼?

  發現以往都沒發覺的事,煦洋有些心慌。這不像她,她該喜歡阿颻,她是喜歡阿颻的

  不是嗎?


  南風徐徐,朝著煦洋吹來,又是一季夏天。

  她還記得那年,阿政與她並肩站在樹蔭下,有蟬鳴,有風聲,有她跟阿政很接近的心跳。

  如今呢?

  「好樣的妳!」阿颻人未到聲先到,牙一咬衝了過來,把煦洋從思緒中驚醒。

  涼涼地望向狼狽的阿颻,煦洋不及不徐地扔出第二枚炸彈,「我想阿政。」

  雖然,這段期間,阿颻陸續對她解釋了所有事情的原委,因為明白阿颻的苦衷,她才隱忍著思念,但想念,很難抑制。

  阿政,不知道好不好?

  可以肯定,絕對比她好多了。

  但他的懦弱真要命,只因為莫名其妙的責任,就得由她犧牲與阿政交談的機會?

  明白她的心思大抵在轉些什麼的阿颻,無奈地遞出手機,「妳可以跟他說話,」僅是說話,看不見表情,應該不會被察覺。

  「別露出破綻。」

  交代完後,阿颻走至遠處,隨手燃煙,狠狠地吸吐了幾口。

  自從照顧煦洋開始,他的煙癮,已經收斂很多,簡直就像變相的戒煙,他是何苦?

  只是,他內心的愧疚,在見了煦洋不見好轉的臉龐,便會從心底慢慢湧上,像斑斑傷痕,如綿綿細網,消不去躲不過,壓得他幾乎無法喘息。

  他真的真的,不是有意的。

  在明白了她的感情,也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,他不想誤她,更不想傷了她,諸多顧慮,於是最後毫無表示,或是消極的逃避著。

  他倆,同是天涯淪落人。

  而煦洋全將賭注押向他,結果,只是讓他又傷上一回。

  什麼時候會好?

  也許,只能等時間,替一切消毒療傷。

  搖搖頭,拈熄手上的煙,阿颻替兩人收好東西,甩開腦裏那些荒唐的想法,然後,走向盯著雙手不言不語,不知發了多久呆的煦洋。




    (續)

  

無意義(終)